谷春生在整理剪報。
陽光穿過玻璃窗,照亮案頭泛黃的剪報本,也勾勒出這個太行山農民特有的輪廓——深灰布褲的褲管沾著工地泥沙,中山裝領口磨得發亮。59歲的谷春生正伏在斑駁的木桌上奮筆疾書,眉頭時而緊皺時而舒展。
谷春生出生于平順縣虹梯關鄉臭水峧村,16歲初中畢業后,由于家庭原因便扛起了養家糊口的重擔。他曾任過代課教師、村干部,如今,靠在工地打零工維持生計。“家里吃頓肉要掂量,可買書訂報就像莊稼漢買種子,手起錢落不帶哆嗦。”谷春生搬出厚厚一沓報紙,剪報邊緣密密麻麻的手寫批注里,藏著他從土小工到書生的蛻變密碼。
回憶起寫作的日子,谷春生難掩激動:“當時寫了稿子要到虹梯關公社郵電所投寄,來回要走30里山路。”摩挲著《今日平順》的鉛字首稿,他永遠記得初次聽見廣播播出自己文稿時,溝壑縱橫的山谷里回蕩著字句的震顫。從這天起,只要在務農空閑時間,谷春生就會發揮自己善于寫作的特長,立志筆耕身邊事,代呼農家聲。“虹梯關黨參獲豐收,找不到婆家農民愁”“潞城黃牛蹄鄉遭遇暴雨襲擊損失嚴重”等200多篇稿件,為當地經濟建設和農民增產增收起到了積極作用;“臭水峧村紅蘿卜喜獲大豐收,農民難銷售”的來信,經市級媒體報道后,第二天就有蔬菜公司前往該村購買蔬菜,很快緩解了當地菜農的蔬菜銷售難題。
“老谷的新聞眼長在泥土里。”曾與他合作的《山西農民報》編輯感嘆。從1977年到1983年,谷春生筆下的文字如漳河水奔騰不息,每年在縣級廣播站發稿150篇左右,在長治廣播電臺和《長治日報》發稿140篇左右,加之省級電臺、報刊和外省媒體平臺,每年發稿量達300多篇,取得了縣廣播站連續五年發稿第一、長治廣播電臺連續三年發稿第一的好成績。他還寫了許多贊美家鄉的稿件,“栽下梧桐樹,引得鳳凰來”“誰說姑娘留不在山旮旯”“成松堂遷居記”等十幾篇作品獲得國家和省、市、縣優秀論文獎。
當電子郵箱投稿漸成時尚,這個面對顯示屏略顯局促的老通訊員,也必須用布滿裂口的手學著打字。功夫不負有心人,經過不懈努力,谷春生不僅學會了打字,還創辦了微信公眾號《農民文苑》。
打開《農民文苑》微信公眾號,里面的內容透著一股濃郁的鄉土氣息:從新年開場的“春節聯歡晚會”一路看過來,鬧元宵、慶七一活動精彩紛呈;國際時事、鄰里婚喪、銀行變息、國債發行、學校招生、旅游景點等信息應有盡有;消息、散文、詩歌、訪談、視頻、圖片內容豐富,形式多樣。作為記錄者,他繼續編寫身邊小事,為農民群眾鼓與呼;而作為編輯,他廣泛吸收社會各界來稿,為200余位寫作愛好者創建發稿平臺。谷春生的《農民文苑》創辦特點,是讓復雜的問題簡單化、深奧的理論淺顯化、專業的知識普及化、古老的東西年輕化,其短小精悍的文章吸引了大量閱讀愛好者。到目前為止,《農民文苑》已發布755期,發表文章2500余篇。
漫步在田間地頭,時常能聽到這樣的對話:“老谷,來幫我們寫點東西吧,找你準沒錯。”這背后是5000余篇稿件砌筑的信任豐碑,那些樸素的方塊字化作移山的愚公之鋤,在歲月里鑿刻出真實的溝壑。在谷春生破舊的書柜里,珍藏著一個發黃的檔案盒,整齊碼放著216封群眾來信。從解決虹梯關黨參滯銷的感謝信,到平順空巢老人樸實的贊揚,這些跨越40載的鉛字回聲,構成了比任何獎杯都珍貴的豐碑。
獲得國家和省、市、縣級各種表彰40余次,接受市、縣新聞媒體多次專訪,獲“年度模范特約通訊員”榮譽稱號,多篇征文獲得國家和省優秀獎勵……面對諸多榮譽,谷春生從不驕傲停滯。暮色浸染太行山脊,谷春生挎著印滿采訪手記的褪色帆布包,身影又一次穿行在田間村舍與工地鋼架間,采集著永遠鮮活的文字火種。這個把職業欄填寫成“通訊員”的農民,用40年完成對“作家”稱謂的敬意。在太行山百姓的記憶硬盤中,“谷春生”三個字早已化作永不消磁的溫暖存在。(文/圖 馬慧榮 武瑋)